Biological Conservation |本土社区对保护地保护濒危物种有效性的影响

研究背景

       建立保护地（Protected Areas, PAs）是全球生物多样性保护的核心策略。目前全球已建立超过30万个保护地，然而，仍有超过80%的陆地和90%的海洋未被保护地覆盖，因此扩大和新建保护地仍至关重要。另一方面，保护地的存在并不必然等同于有效保护。已有多项研究表明，保护地的有效性不仅受到保护干预措施（如巡护监测、资金投入、管理能力提升）的影响，也受到周边社区人类活动的影响。诸如不可持续的捕猎、放牧、资源开采和农业侵占可能削弱保护成效，而社区的本土生态知识（Local Ecological Knowledge）、可持续资源利用策略以及基于社区的保护措施（community-based conservation）则可能带来积极影响。更复杂的是，受人类活动和环境条件空间异质性的影响，濒危物种在不同保护地，甚至在同一保护地的不同区域，对保护干预措施的响应也存在差异，种群变化呈现空间异质性。然而，许多濒危物种缺乏长期监测数据，这限制了对本土社区如何影响保护地内不同区域种群变化的实证评估。

       长臂猿是全球最受威胁的灵长类类群之一。其中，西黑冠长臂猿（Nomascus concolor）被IUCN列为极度濒危（CR），主要分布于中国西南部、老挝北部和越南北部，全球数量不足1500只，其中约90%栖居于中国境内。云南省无量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是其重要栖息地之一（位于被誉为“西黑冠长臂猿之乡”的普洱市景东县），截至2022年记录104群，其中85%的群体位于保护区内。

左图为雌性西黑冠长臂猿，右图为雄性西黑冠长臂猿。©赵超

       在此背景下，我们首先基于2010年和2020年两次无量山保护区的长臂猿种群调查数据，分析了十年间长臂猿种群变化的空间异质性。随后，对保护区周边99个村庄的605位本土居民进行半结构化访谈，量化他们对长臂猿的知识、对野生动物的态度以及在保护区内外的资源利用行为。最终通过贝叶斯广义线性混合效应模型，评估环境因素与人类因素对长臂猿种群变化的相对贡献。

核心结果

       2010-2020年，无量山区域的西黑冠长臂猿种群整体呈增长趋势，保护区内种群数量由72群增至88群。然而在村庄尺度上，仅有14个村庄3公里范围内的长臂猿种群数量增加，其余33个村庄保持稳定或下降。将尺度推至保护区周边的7个乡镇，锦屏和景福的种群数量增长最为明显，而安定、文龙和漫湾出现不同程度的下降。在同一保护区框架下，种群变化呈现出空间异质性。

图1 2010年和2020年无量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西黑冠长臂猿种群和受访村庄分布图。

       本土社区层面，受访者长臂猿知识整体处于中等水平，知识来源以媒体传播（46.1%）和野外亲身经历（40%）为主，传统讲述（14.1%）和保护宣传（12.2%）提供了补充渠道。受访者对野生动物的态度普遍积极，超过80%能接受长臂猿在村庄附近长期活动。仅有20.2%的受访者在过去十年进入保护区开展生产活动，这些活动以林副采集、林下种植或放牧为主。过去三年，84.5%的受访者接受过保护相关的宣传，主要由无量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和本地林草局实施。

       最终模型显示，海拔越高、保护区覆盖比例越大、村庄平均长臂猿知识水平越高、对野生动物的态度越积极，则该村庄的长臂猿种群增长概率越大。其中，低海拔区域的人类活动压力可能仍是限制因子，保护区的建立和社区社会特征积极作用于种群恢复。

图2 贝叶斯广义线性混合效应模型中，影响无量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长臂猿种群变化的解释变量的后验分布。

       在影响社区知识和态度的机制上，年长、受教育程度较高及男性受访者持有更高的长臂猿知识水平；保护宣传和野生动物保护态度呈显著正相关，提示保护宣传发挥着改善社区保护态度方面的关键作用。

图3 最终模型中解释受访者长臂猿知识水平（a）和对野生动物态度（b）的解释变量。

       研究结果显示，保护成效并非仅依赖于保护区本身，周边的本土社区对于保护区的有效性具有重要的影响。因此，我们建议未来的长臂猿保护应更加注重社区参与，尤其应面向年轻人、女性及受教育程度较低的群体开展更具针对性的科普与宣传，并系统融入长臂猿知识与保护观点，让保护叙事真正进入家庭火塘。通过提升社区对长臂猿的理解与保护支持，保护区能更加有效地保护这一濒危物种，这也为其他濒危物种的保护实践提供参考。

论文信息

      研究成果以“Local communities affect conservation effectiveness of protected area on a critically endangered primate”为题，发表于国际保护科学旗舰期刊Biological Conservation上。中山大学生态学院2023级硕士生张晔为第一作者，生态学院张璐副教授和生命科学学院范朋飞教授为共同通讯作者，广州大学生命科学学院博士后黄霞，无量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景东管护局刘汉兰作为共同作者参与本项研究。本研究受到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面上项目、青年科学基金项目（A类）等项目的资助。

论文链接：https://doi.org/10.1016/j.biocon.2025.111659

作者介绍

       张璐，中山大学生态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野生动物生态学和保护生物学，主要包括：（1）濒危野生动物的基础生态学和保护，主要研究对象为水獭和长臂猿；（2）保护有效性评估，包括保护区的保护成效、本土生态知识对濒危物种保护的作用、科研能力对生物多样性保护的作用等。在One Earth, Conservation Biology, Biological Conservation等期刊发表论文30余篇，获得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青年和面上项目、广东省自然科学基金面上项目等资助，现为IUCN物种存活委员会水獭专家组成员，担任Wildlife Biology编委和《兽类学报》青年编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