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nservation Biology |杨立副教授评估“降落伞科学”对当地研究能力的影响
研究背景
加强科研能力对于应对全球生物多样性危机至关重要，是履行生物多样性公约的重要途径。“降落伞科学（parachute science）”是一种不平等的科研合作模式，指来自高收入国家的研究者在发展中国家主导科学研究，而当地科学家往往被排除或忽视。这种现象在保护生物学、热带生态学和生物多样性研究等领域尤为常见，主要集中在生物多样性丰富但经济欠发达的地区。尽管普遍认为“降落伞科学”削弱了当地科研能力的提升，但其影响的范围与强度仍缺乏定量评估。
灵长类分布于南美、非洲和亚洲等发展中国家。然而，灵长类学却起源于欧美，研究长期受到欧美等发达国家主导，形成显著的历史与地理偏差。灵长类分布国因经济发展与科研资源的局限性，往往难以在研究体系中掌握主导权，这种结构性差异使“降落伞科学”在灵长类研究中尤为常见。因此，灵长类学成为本研究的理想案例。
在此背景下，我们从Scopus数据库中提取了1960–2022年间有关灵长类动物研究的13,502篇论文，以评估降落伞科学对灵长类自然分布国家的本土科研能力的影响。我们根据作者所属单位所在国家与论文研究地点的匹配关系，将作者分为本土研究者（作者所在国家与研究地点一致）和外国研究者（来自研究地点以外国家）。在此基础上，我们将全部论文划分为三类：（1）本土研究论文（LRP）：由本土研究者担任第一作者；（2）合作研究论文（CRP）：由外国研究者担任第一作者，但有本土研究者参与；（3）降落伞研究论文（PSRP）：完全由外国研究者主导、无本土研究者参与。我们同时将国家划分为低至中等收入国家和高至中高收入国家，采用广义线性混合效应模型（GLMM）分析降落伞研究对当地科研能力的影响（图1）。
图1 论文技术流程图（a）从灵长类学研究中提取数据，定义研究类型，识别一篇出版物中出现多个研究地点的问题，确定对当地国家重要的合作国家，并计算不同研究类型的数量和百分比；（b）创建一个数据矩阵，其中包括当地研究出版物（LRP）、合作研究出版物（CRP）和降落伞科学研究（PSRP），并使用此矩阵构建广义线性混合模型（GLMM）。
核心结果：
1.过去60年，全球灵长类动物研究持续增长，但69%的降落伞研究论文集中在59个低至中等收入国家中，仅有20%的本土研究论文由这些国家的研究人员主导。不同收入国家间的本土研究论文数量差距依然显著：高至中高收入国家的本土研究论文数量至少是低至中等收入国家的3.6倍（图2，3）。
图2 对于所有灵长类动物分布国（a，b）、低至中等收入国家（c，d）以及高至中等偏上收入国家（e，f），1960 年至 2022 年期间发表的本土研究论文（LRP）、合作研究论文（CRP）和降落伞科学研究（PSRP）的数量以及占总发表论文数量的百分比（tau，Mann–Kendall tau）。
图3 本土（LRP）（a、b）、合作（CRP）（c、d）以及降落伞科学研究（PSRP）（e、f）的数量和百分比，以及这些计数指标（g、h、i）和比例指标（j、k、l）的平均值。底图矢量文件来源：国家地理信息公共服务平台和全球行政区域数据库（GADM）（HUM，高至中高收入国家；LM，低至中等收入国家）。
2.本土研究能力与过去五年本土研究论文数量呈正相关，并与过去五年的合作研究论文数量呈正相关（图4）。2013年前，降落伞研究推动了本土研究论文增长，尤其在科研基础薄弱的低收入和中等收入国家；然而，自2013年起，降落伞研究阻碍了本土科研能力的可持续发展（图4）。
图4 过去 5 年发表的文章对本土研究（LRPs）产生的影响（积极和消极），考虑了 6 个因素，并基于广义线性混合效应模型（GLMM）进行模拟。我们划分三组，分别是（a）所有灵长类动物分布国家（所有国家）、（b）低至中等收入国家（LM）以及（c）高至中等偏上收入国家（HUM）。其中：pre-LRP，过去 5 年发表的当地研究文章；pre-CRP，过去 5 年发表的合作研究文章；pre-PSRP，过去 5 年发表的“降落伞科学”文章；PAs，保护区；GDP，国内生产总值。
本研究显示，全球灵长类研究虽持续增长，但其空间分布依然高度不均衡；降落伞科学在低收入、生物多样性丰富的地区仍占主导地位；从长期来看，此类研究往往会削弱这些国家的本土研究能力。在全球生物多样性保护目标日益紧迫的背景下，低至中等收入国家的研究能力建设已成为实现这些目标的关键前提。如果不立即采取行动，科研力量将难以真正扎根本土，也难以支撑长期有效的物种保护实践。
为此，我们建议，（1）建立真正的跨学科和跨机构合作团队，使合作不再停留于形式；（2）扩大本土科研人员的培训与参与机会，确保他们在研究中承担实质性角色；（3）优先支持本土长期监测与研究项目，帮助低收入国家构建稳定且可持续的研究体系，从而实现研究能力的持续提升。
近年来，中山大学生命科学学院范朋飞教授与生态学院杨立副教授团队围绕全球灵长类保护，在保护地绩效和科研能力两方面开展了系统研究。我们先后识别了全球灵长类研究存在显著偏倚（Chen et al., 2023, Global Ecology and Conservation），评估了保护地与科学研究对灵长类保护成效的贡献（Wang et al., 2025, Conservation Biology），划定了气候变化背景下受自然灾害影响最为突出的灵长类保护热点区域（Yang et al., 2025, Geography and Sustainability），并量化了各国在全球灵长类保护中的责任（Yang et al., 2024, Global Ecology and Conservation）。本研究在此基础上进一步聚焦“如何提升本土研究能力”这一关键问题，重点分析科研合作在其中发挥的作用，首次量化“降落伞科学”对本土科研能力的影响范围与强度，并揭示了降落伞研究在长时间尺度上存在的反转效应，从而为提升全球灵长类保护研究体系的公平性与可持续性提供证据。
论文信息
研究成果以“Effects of parachute science on local research capacity”为题，发表于国际保护科学经典旗舰期刊Conservation Biology。中山大学生态学院杨立副教授为第一作者，生命科学学院范朋飞教授为通讯作者，中山大学李添明教授，博士后陈涛，博士生樊宇轩作为共同作者参与本项研究。为了确保研究观点的全球适用性，我们邀请了多位国际知名学者作为合作作者，分别为：温哥华岛大学的Colin A. Chapman、伊利诺伊大学的Paul A. Garber、长崎大学的Michael Huffman、墨西哥生态研究所的Juan Carlos Serio Silva、东英吉利大学的Carlos Peres、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Onja H. Razafindratsima，以及缅甸国际动植物保护组织（FFI）的Lwin Ngwe。本研究由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联合资助。
参考文献：Yang, L., Chen, T., Chapman,C. A., Garber, P. A., Fan, Y. X., Lee, T. M., Huffman, M.,Silva, J. C. S., Peres, C., Razafindratsima, O. H., Ngwe,L., & Fan, P. F. (2025). Effects of parachute science onlocal research capacity. Conservation Biology, e70184.
论文链接：https://doi.org/10.1111/cobi.70184
前期相关研究：
Yang, L., Xu, W., Chen, T., Fan, Y., & Fan, P. (2025). Integrating natural disasters into protected area designing for global primate conservation under climate change. Geography and Sustainability, 6(3), 100242.
Wang, Z., Chen, T., Yang, L., Chapman, C. A., & Fan, P. (2025). Effects of protected area coverage and research on conservation status of primates globally. Conservation Biology, 39(1), e14311.
Yang, L., Chen, T., Zhang, L., Lee, T.-M., & Fan, P.-F. (2024). Overlap between priority conservation areas and natural assets appeals to a shared responsibility for global primate conservation. Global Ecology and Conservation, 54, e03124.
Yang, L., Chen, T., Shi, K. C., Zhang, L., Lwin, N., & Fan, P. F. (2023). Effects of climate and land-cover change on the conservation status of gibbons. Conservation Biology, 37(1), e14045.
Chen, T., Garber, P. A., Zhang, L., Yang, L.（共同通讯）, & Fan, P. F. (2023). The pattern and drivers of taxonomic bias in global primate research. Global Ecology and Conservation, 46, e02599.
作者介绍
杨立，中山大学生态学院副教授、博士生导师，长期聚焦以灵长类为核心的濒危物种保护，围绕濒危物种保护（Conservation Biology，2023；Journal of Biogeography，2021；Proceedings B，2018）、保护成效量化（Conservation Biology，2025；One Earth，2023；Nature Ecology & Evolution，2020）与系统保护规划（Nature Communications，2025；Geography and Sustainability，2025）三个方面开展研究，致力于回答“如何以最小代价保护最多生物多样性”这一关键科学问题。目前主持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面上项目、青C(青年科学基金项目)，以及广东省自然科学基金面上项目；同时作为项目骨干参与科技部重点研发计划项目。欢迎具备野外工作经验、遥感/GIS、统计建模或跨学科背景的同学加入，一起在全球变化背景下为灵长类及其他濒危生物寻找最优保护策略。
